“原来他叫秦恪……秦恪,名字倒不错。”
萧曼蹙着眉头自言自语,在她眼中,这个人的样貌身形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名字听了心里却毫无波澜,全然是个素昧平生的人。
难道之前只是错觉而已?
她犯着嘀咕,耳畔“嗡嗡”的又吵起来。
那群士子也在叽里咕噜窃窃私语,有的话里话外已经直指秦恪就是杀人毁尸的凶手了。
秦恪脸上是坦然自若的沉定,被当面非难,众人侧目,也没有一丝急于辩驳的慌乱,目光只是淡含深意地望着不远处穿着绯红官袍的人。
萧用霖同样正凛眼审视他,似乎也在怀疑,半晌抖了抖身上宽大的官服袍袖,略沉着嗓子招手:“你,且近前来。”
这像是要亲自讯问的意思,稍时多半就要当场带回衙门里去,锁进大牢中待审。
萧曼冷眼旁观,见那些士子神情间几乎是清一色的幸灾乐祸,有的毫不掩饰,有些却隐藏得极好。
就像旁边这个张珪,刚刚还咄咄逼人,现在又颇有城府的不动声色了。
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嫉恨起人来却比谁都厉害,后面那具人骨八成就是先例。
这便是整日里读圣贤文章的人?
萧曼不由自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留神天青色襕衫的侧影恰好擦身走过,那个分量十足的白眼不偏不倚的正丢在对方脸上。
她一阵尴尬,赶紧装作礼让的样子,低头退到父亲身边,又忍不住偷偷瞄过去瞧他。
那个秦恪好像压根儿没留意到,在父亲面前恭敬行礼,便目不斜视的垂手肃立。
萧用霖一直没眨眼的在打量他,忽然开口道:“川南古境,群山十万,有尸虫,色赤红,其形若线,长者不及五寸……”
他背书似的说出这几句话,突然断在半截,让人接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只听秦恪不紧不慢地续道:“且所见皆如此类,故雌雄难辨,须将两虫同置一处,若双雄相遇则相斗,至死方休,两雌者绝不相看,唯一雌一雄,相伴寻穴而居,至死不分,是以又谓之情虫。”
话音未落,萧用霖便拍手大笑:“好,好,果然与书中记载一字不差,本官掌管刑狱审勘,不敢不知,秦解元年纪轻轻,涉猎之广当真令人佩服。”
本来该是问罪的,莫名其妙变成了借势嘉奖。
那帮等着看拿人好戏的士子都有些傻眼,却又不得不服。
张珪更是尴尬,先前那番卖弄现在全成了不懂装懂的笑话,见山长也像忘了事态严重似的,望着秦恪捋须含笑,更是妒火中烧,狠狠瞪了一眼,闷头退回人丛中。
秦恪只是拱手谦虚:“晚生不过有些记性,不求甚解,让萧寺卿见笑了。”
“这就过谦了。”萧用霖脸色温然下来,“秦解元才学过人,谈吐不凡,冒昧请问,不知家世……”
他忽然问起闲话,更加出人意料,连萧曼都觉得父亲有些奇怪,但心里也正想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秦恪倒也坦白,恭敬回道:“不劳萧寺卿动问,其实家中祖辈也是京中人氏,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迁往润州,就此便长居江南了。”
萧用霖颔首“哦”了一声,又追问:“那不知令尊……”
“家父年少时便无意功名,因为书读得多,便在乡间设馆教学,多年前已过世了。”
秦恪答得很快,所说的事情也平常得紧,萧用霖的眉头却反而又蹙起来,沉吟不语。
萧曼也听得好奇,老子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儿子却有这等学识,难道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这时候人群里又有沉不住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