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张富贵的眼前,张富贵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抽泣了几下便从鹰山山顶下来,穿着父亲张有才送给他的那双破旧不堪的布鞋踩踏着山间的泥土小草不停地往家里奔跑着。
张富贵回到家里之后,父亲张有才看到儿子富贵身上满是灰尘,便用竹扫把抖了抖他身上的灰尘,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富贵,你是不是又跑去鹰山了?是不是和建国一起呀?”张有才问道。
张富贵这一次可没说实话,只是承认自己一个人去的鹰山,并没有看到什么建国,父亲张有才知道儿子富贵不想让他担心,因为满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找建国,如果自己给父亲说刚才和建国在一起的话,那就是出卖朋友,为了说一个比较中庸的说法,张富贵便只有哄骗着老爹只说自己一个人在鹰山却只字未提张建国。
张有才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从不说谎,便不再深究,继续打开自己的烟袋放了些旱烟点燃抽了起来,这股子烟草味有些让富贵有些受不了,富贵长大了也懂事了,便一个人打开了房门走到门外的石头坎子上坐了起来,让父亲张有才一个人呆在屋内过足烟瘾。
张富贵一个人坐在门外的石头坎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看着村外的鹰山,想起了建国临走时对他说的话。
张富贵觉得建国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道理,可是搞责任制如果透露出风声的话,那可是要被抓去批斗的哩,毕竟他爹张有才年轻时参过军打过仗,这政治根子可红着哩!如果自己搞砸了,那他爹张有才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也会愧对祖宗,因此他咬了咬牙叹了叹气,便不再继续深思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天气晴朗温和,吹拂着四月的春风,村里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准备着,准备去严家公社赶集,张富贵也跟随着父亲张有才赶公社,用辛辛苦苦挣来的公分换成了粮票和香油票,再将粮票和香油票拿到公社里开的国营小商店里去购换。
乡里人最喜欢在赶场天去公社,就算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旧衣裳也要去凑凑热闹,平时在村里看着的全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可这严家公社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己未见过面的陌生面孔,因此来赶场的人都眉开眼笑的左顾右探。
张富贵每次陪着父亲张有才赶公社都会看到自己从未在村里见到的美丽姑娘,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看到的姑娘也只是算得上样貌平平,但是对于快二十五岁的他来说,这些姑娘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有时富贵看的有些入神,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旁傻傻的踟蹰着,嘴里不时吞咽着流淌的哈喇子水。
张有才每次看到富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来赶公社的姑娘,便会嗬声对富贵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等爹攒够了钱就给你寻一门亲事,肯定比这还漂亮”。
富贵每次被父亲张有才说的话所打动,都信以为真地听着笑起来,其实父亲张有才也替儿子富贵着急,可是嘴上说攒钱攒钱,都攒了那么些年也没剩下什么钱哩,也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儿子富贵娶上媳妇儿。
富贵陪同着他爹张有才提着用粮票和香油票换来的粮食和香油准备往家里赶,从严家公社出来没多久,走到了一处小树林,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壮汉在追赶着一个抹的满脸锅灰的年轻后生,那个壮汉边追边喊道:“站住,你这天杀的小偷”,那个穿着破衣烂裳满脸全是锅灰的年轻后生任由着他大喊大叫,继续不停地奔跑着。
张有才看到那个年轻后生手里拿着几个大饼,那个壮汉尾随其后不停地奔跑着,张有才便看出了些端倪,急忙叫道:“富贵……快……快把那小偷给拦下……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富贵听到父亲张有才的指示之后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拿着大饼的小偷,小偷不停地挣扎着,但是由于气力太小挣不脱富贵这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壮汉气喘吁吁地跑到富贵跟前,鞠了一个躬,道了一声谢之后便抓扯着那个小偷准备动粗。
只见那壮汉沙包大的铁拳一下子挥了出来,快要打到这个年轻的后生脸上时,富贵用双手一下子就拦了下来,这个年轻的后生一下子吓的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你……你干嘛拦我……他偷了我的大饼,我非给他打了吐出来不可”,壮汉对富贵怒斥地说道。
“几个大饼吃了就吃了,干嘛还要再打他”,富贵回应说道。
“小伙子,你说的倒是轻松,就我这几块大饼就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哩,还指望着能买点钱再换点粮食,好拿换来的粮食拿回家熬成粥给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喝哩!想不到还没等我卖出去就被这天杀的小偷给吃了”,壮汉怒斥地说道。
张有才咳了咳嗽扯了扯儿子富贵的衣袖说道:“富贵啊!咱走吧!也别管这闲事,就随他去吧!”
富贵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这年轻后生有些可怜便想管一管这闲事,这也还是富贵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违背父亲张有才的意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