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理由只够顾瑾言说服自己，要拿来取信于母亲和舅妈却连开口都开不了。
而且尽管母亲只劝过一次，舅妈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跟他对话，但是顾瑾言知道她们，其实还是更希望自己学理科当医生的。
倒不是因为重生前知，而是目前的自己确实文科成绩更好一点，唯一的优势科也是文综当中的历史，按照正常流程的话，本来就是要进文科班的。
现在一再催促他赶快做决定，背后隐藏的含义不言自明，本身就是一种让他选理科的劝说。
其实顾瑾言也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一方面确实是为了他能有个好前程，一家都是医生，在医药行业混肯定更容易出头，上辈子顾瑾言也正是因为听从了她们的安排，才有机会打拼出一番事业。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族传统，顾家世代行医，有巴蜀药王世家之称，顾瑾言虽然是个外孙，可是从小在外公外婆照顾下长大又跟着姓顾，也算是家里半个长男，不学医有点不给老人家面子。
只是就顾瑾言的现状和目标而言，确实是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医科大学里，与其到时候来分说解释，不如当断则断，趁早断了长辈们的念想。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够通过协商让她们理解，让大家的意见一致，而不是留下一个一意孤行不识好人心的桀骜叛逆形象。
毕竟他的事业要做大离不开家里的支持。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就要注意说话方式的技巧了，顾瑾言摸着下巴思虑良久，直到顾青柠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看着她的背影眼睛一转，终于计上心来。
“顾老师你等会儿帮我给舅妈打一个电话吧。”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顾瑾言状若无意地对母亲说道。
对此顾青柠白了儿子一眼，回问道：“有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说吗？还要我打。”
“就是之前你说的文理分班的事儿啊，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顺其自然读文科比较好。”
这个决定和舅妈的建议不符，作为晚辈直接沟通的话，顾瑾言很难解释清楚，由顾青柠来说的话，两人辈分等同，话要好说很多，当然，他目前的阅历不应该有这样的体悟，所以他也没有明说这一点。
“还是决定要读文科啊，儿子你是怎么想的，把妈妈说服了我就帮你去跟嫂子解释。”
显然，顾青柠听懂了顾瑾言的潜台词，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说服自己的母亲。
而幸运的是，在开口之前，顾瑾言就已经想到了最好也最不容拒绝的借口——顾青柠自己本身。
顾青柠作为一个单身母亲，时常因为没什么时间陪儿子而感到内疚和自责，顾瑾言以前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也抱怨过这个问题，甚至曾直言妈妈存在感太低几乎不着家。
虽然长大之后的他哪怕没有重生，也已经渐渐能够理解母亲的事业心，也明白正是因为母亲这样的努力和牺牲，才有了自己优渥的生活条件。
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以此为借口，来拒绝长辈们让他未来当医生的提议。
感同身受之下，辩解夹杂着抱怨，哪怕读理科和当医生不顾家并不等同，顾青柠也很难反驳自己的解释。
果不其然，当听到儿子说当了医生就再也没有自由时间，好不容易抽空陪陪家人都有可能被紧急情况拽回去加班救急的时候，顾青柠的眼眶立马都红了，抱着他不住地说着抱歉，让顾瑾言不得不停止自己才说到一半的长篇大论，反过来安慰起母亲。
好一会儿之后，顾青柠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顾瑾言怀里离开，跑进卫生间躲了起来。
等她收拾好易容从卫生间里出来，不出意料地绝口不提劝读理科的事情了，反而说人应该选自己喜欢的路，这样才能不怨不悔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一副鼓励自由放飞自我的味道，就这么又聊了一会儿，才在顾瑾言的提醒下想起来给嫂子打电话。
看着到卧室里去给舅妈打电话的母亲的背影，顾瑾言把手放在肩头被泪水浸湿的衣服上，感受着指肚下布料的湿润，抿着嘴唇久久不语。
说实话，虽然前边考虑了那么多，但实际上只要不学医，读文读理对顾瑾言的差别并不算太大。
可就是这么一个其实没啥区别的事情，他却刻意设计话术，贸然提起了母子之间的禁忌话题，就实在是有些考虑不周了。
作为一个长期不在家，做饭给儿子吃的次数还没有吃儿子做的饭次数多的母亲，忙于工作忽略家庭一直是顾青柠心头的一根刺，哪怕顾瑾言从没有表露过在意，她自己也因为旁人和环境的影响而深感自责。
顾瑾言从她老了以后的聊天里听来这点，却没想到此时的顾青柠还没有在岁月的淡化下释然，母亲在这件事而上的剧烈反应，让顾瑾言良心上很是过不去，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过分。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他宁肯顺从安排，乖乖地去读理科。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当话题被挑起，一直在顾青柠心头淤积的愧疚被引爆，读文读理就已经不是谈话的重点了，现在再反悔，反而是对顾青柠的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