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无言,但时间却也并不会因此变慢,很快季思安便将那大汉身上够不到的伤口都涂上了药膏,然后手里拿着那一两金子,走回了五十里镇。
季思安缓步来到紧靠嘉登楼边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酒楼,这里其实也是嘉登楼的掌柜的开的,嘉登楼是为了来往的人,而这座望河酒楼,则就是为了这镇上的居民开的。
两家的饭菜其实是一样的,甚至连厨师都是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只不过这里的价格是嘉登楼的一半还不到,所以镇上的人多半都会来这里吃。只有少数喜欢摆阔的人家,才会选择去那嘉登楼。
季思安来到这里的时候,这望河酒楼的小二一脸嘻笑地过来,戏谑地看了季思安几眼,然后讥笑着开口道:“我说,您怎么来啦?”这小二说那声“您”的时候,周围的人脸上的笑意全都浓郁了起来。
“我来打包几个饭菜,要一道糖醋排骨,一道麻婆豆腐,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孜然羊肉,一道地三鲜,一道松鼠鱼,一道一品豆花羹,还要一盘,不,两盘窝窝头。”季思安虽然一口气说了八道菜,但却囊括了许多地方的菜式,味道也鲜,甜,辣,酸,香各占一道。显然是因为不知道那大汉的口味,所以各点一些,也算是稍微有所考量。
那小二听罢打趣道:“我说你今天疯啦?你哪来....”
这小二正说着,季思安便从怀里拿出了那两金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脸开口道:“今天有个江湖上了不得的人物来找我,说是我父母的朋友,那可是个实打实的大高手。我劝你动作快一点,不然那人要是等的不耐烦要下来找你麻烦,我可不一定拦得住。”
季思安这一套话自然也是从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那里学来的,学的还煞有介事,一方面是因为如果不告诉别人这金子的主人是个绿林好汉的话,十有八九这店里的人会当着他的面私吞了。
另一方面则是季思安多少有一些私心。
在季思安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便赤身裸体地被丢弃在这五十里镇。
而在他五岁之前,一直都是镇上的张婶带着他长大,只是在他五岁那年,突然就从张婶家里跑了出去,还四处跟人说张婶家里穷,自己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所以季思安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跟别人吹嘘自己父母有多厉害,说的好像那样子,自己就十分有面子可以被人高看一些,再也不会被人当作无依无靠的孤儿了一般..
那小二将信将疑地接过那金子,然后用牙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然后飞快地跑进了后厨,不知是去告知后厨,还是去叫掌柜的。
季思安自然不会理会那么多,一副高人做派,坐在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转头看向隔壁的嘉登楼,听起了那说书先生的故事....
坐在馆子里听,果然好听了一些....
“大陆诸国见此情形,便急忙召开会议,最后一致决定,各国尽出自己最为精锐的部队,组成了一支大陆史上最强的百万联军,用以抵御异族。
而那百万联军的统帅,便是那人称鬼将的杨乘君。
说道这杨乘君,自然不得不多提一笔,此人乃是齐修国人,世人称为鬼将。身高九尺有余,手粗似莽,肚壮如牛,腿粗似象,一双眸子,犹若铜铃,有万夫不挡之勇,虽然无一败绩,但生性暴戾,战场之上与他交手之人,从来无人可以完璧还乡,杀到兴起......”
众人听得起兴,却听底下一桌食客哈哈大笑起来,季思安望眼看去,发现这声音却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发出来的,那里坐着一个目盲老头和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那声音就是从那老头口中发出的...
众人见状,纷纷投去了厌恶的目光....
看着众人的目光,那个黑衣的中年人连忙陪着不是,开口道:“各位,对不住,这是我舅舅,去年正月我剃了个头,给他气疯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对不住了....”
季思安也看着那个中年人和那个到老都没明白江湖的老头,兀自想到:“或许,自己将来会像他们那样吧,庸庸碌碌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一辈子,但却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学会自娱自乐,自欺欺人....就是先自欺,再试着欺人吧。
但至少他们到老还有梦可以做,还有个伴可以闹,自己呢?”
季思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中时不时会冒出这种想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个人出现在这世上,就一如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样的悲天悯人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此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脸上无喜无悲,无笑无泪。
人的成长总难免伴随着痛苦和经历,那他这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是用多少痛苦的经历来堆积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