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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极气派地披着大氅,朦胧的醉眼眯着,身边聚着不少家丁保镖:

“老凌呀,咋着把个绥九师的师部搬到我这儿来了?”

凌福荫忙道:

“来拜望二奶奶,拜望……”

二奶奶嘴一撇:

“亏你想得着,回屋坐吧。”

到屋一坐下,二奶奶便说:

“你们喝,接着喝!叫后屋再炒点好菜,我累了,得歇歇。”

凌福荫问:

“界碑店的事可完了?”

二奶奶手一摆:

“完了,早完了!那算啥事?钱翻译官和伍翻译官也是咱门里的人,只是仁义堂金三爷他们不熟罢了。鬼子宪兵队放了人,金三爷还不愿拉倒,说是要把钱翻译官和伍翻译官的腿砸断插腚沟子里,让他们爬回去。我说,你这叫屁话!我把钱翻译官和伍翻译官叫来了,把金三爷也叫来了,桌子一拍,当场公断!”

凌福荫作出兴趣盎然的样子:

“咋着公断的?”

二奶奶手又一摆:

“简单!我让钱翻译、伍翻译赔仁义堂弟兄两天酒,在东亚酒楼,把日本宪兵队的本田小队长也请了。第三天,让金三爷他们请,硬是喝了个天昏地暗,星月无光。把本田小队长真真给镇了,这东洋小子恨不得认我个亲娘。”

“二奶奶英雄不减当年!”

二奶奶谦逊地道:

“哪里,老喽,经不起折腾喽!”

凌福荫关切地道:

“二奶奶还要多多保重才是!没有二奶奶,也没有我们这些弟兄的今天……”

二奶奶“哼”了声:

“能记着就好!”

渐渐切入了正题,扯起了军中的事情,凌福荫把自己忧心的事都和二奶奶说了,直表白自己对龙总司令如何忠诚,黄少雄的事如何与自己无关。

关玉珠没好气地插上来道:

“那当然!你凌师长不但忠于龙总司令,也忠于日本大皇军,只黄少雄傻蛋一个,非要和龙总司令,大皇军对着拼不可!”

二奶奶道:

“少雄是个好后生,我们四姑娘的眼力不差,只可惜……”

二奶奶长叹了一声。

凌福荫有些尴尬。顺着二奶奶的话头,谈起了自己当年和黄少雄的交情,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

二奶奶说: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打游击那阵子,你带着三个支队在山北,黄少雄带三个支队在山南,黄少雄落得如此结局,你老凌是既伤心,又害怕。”

“也……也不是怕。”

关玉珠嘲讽道:

“凌师长才不怕呢!凌师长要提着枪找龙总司令去算账,刚才硬让我给拦下了。”

二奶奶瞪了关玉珠一眼:

“又胡唚了!”

转而正经作色地对凌福荫说:

“你不要怕,也不要疑,不说你和黄少雄没瓜葛,就是有,龙总司令也不会对你下手的!龙总司令的宽厚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们只管跟着他大步往前奔好啦,到头来,你们都没亏吃!”

“可……可他最近突然把我的绥三旅和交给我没多久的暂八旅东调……”

二奶奶笑了笑:

“这也值得疑惑吗?!没准是日本人的意思,龙总司令也不乐意呢!”

“他……他不会疑我和抗纵有啥牵连吧?”

“越说越荒唐了!老龙不知道你们当年是被共产党的抗纵挤出云崖山的么?不知道你们和抗纵拼得头破血流?若是真疑你,倒不把你们东调才是哩!”

也有道理。凌福荫想,也许龙国康正是信得过他,才把他东调的。他担心龙国康下手,东调以后,和共产党频繁接触,倒是急匆了些。

如果——如果龙国康真的信任他,他是不是非走投共这一途呢?投共以后又有啥好处呢?这是不能不认真加以考虑的。他身为师长得负责任,对自己负责任,也对弟兄们负责任,别弄得一败涂地,再落个不义的名声——当然,为防万一,抗纵的那条线还牵着,情况不对,马上可以拉起队伍走人,至少绥三旅和暂八旅能拉走。

局势不明朗,真得再瞅瞅。

心下拿定了主意,不愿再和二奶奶罗嗦下去,起身打算告辞。

话没出口,二奶奶却道:

“咋着?要走?半年几月不来,来一趟又这么匆匆忙忙,把二奶奶我当啥啦?”

他忙改口:

“我啥时要走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二奶奶您好好聊聊,给您老人家解解闷。”

二奶奶满意了:

“算你还有点孝心!今夜就在这歇下了!四姑娘,叫三姑爷给凌师长收拾房间,还有张副官长和随来的那些弟兄也安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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