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这时,吕营长被放回来了,样子很狼狈,一只脚穿着马靴,一只脚靸着布鞋,没戴军帽,满身满脸都是泥水。韩培戈将军一看吕营长的样子就火了,绕着吕营长踱了一圈步,又盯着吕营长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给你的人呢?”
吕营长浑身直抖,不敢吭气。
韩培戈将军又问了一句:
“我给你的炮呢?”
吕营长抖得更厉害,摇摇摆摆几乎要栽倒。
将军当着他和高老**的面,一枪将吕营长击毙,大步走到军事地图前,对着标有“卸甲甸”字样的红圈,抬手又是一枪,尔后,把枪往桌上一摔,旁若无人地对参谋长交待道:
“命令团、1766团立即开拔,在明日拂晓前给我把卸甲甸轰掉!”
他和高老**并同来的绅耆名流们都被将军的举动和命令惊呆了,一个个形同木偶。他知道,将军的命令不是儿戏,377师三个团只要今夜开往卸甲甸,一切便无法挽回了,卸甲甸在重炮轰击下,将变成一片废墟,全城三万民众并他一家妻儿老小,都将化作炮口下的冤魂。
他“扑通”一声,在将军面前跪下了。高老**和同来的名流们也纷纷跪下求情。
将军亲自去扶高老**,又责令他们起来,还叹着气说:
“你们都是兄弟我的客人,在我的总司令部来这一手,外人看了会咋说呀?坐,都坐!”
他和众人重新落座后,将军拉着脸问:
“这事你们看咋解决呢?”
高老**道:
“对暴民首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这也正是他的想法。
将军却摇起了头:
“鸿老,我抓谁?杀谁呀?此刻卸甲甸还在暴民手里呢!”
这倒也是。
高老**说不出话了。
将军手一挥,说:
“有您鸿老和众位的面子,我不打了。这样吧:卸甲甸暴民吃掉我一个营,就还我一个团!把他们都编入国军,一来可增强我国军实力,二来和平解决了事变,三来也帮鸿老您肃整了地方,岂不皆大欢喜?”
高老**一口答应了。
“好!好!如斯,则将军于国于民都功德无量!”
韩将军马上把犀利的目光瞄向了他:
“既蒙鸿老恩准,那么这个团就请段县长来给我带喽!”
高老**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张口结舌道:
“将军,这……这段县长是省府委派的地方行政长官,岂……岂可……”
韩将军冷冷道:
“县长是不是中国人?中国人要不要打鬼子?我打鬼子的队伍被段县长治下的暴民吃掉了,他这个县长不该为我这个总司令尽点义务么?!如若鸿老和段县长都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只好公事公办,武装解决了!”
他自知是在劫难逃了。事情很明显:这个团长他不干,韩培戈将军刚刚取消的命令又会重新发布下去,——将军完全有理由这样做。那么他也许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而他治下的那座县城和他曾与之朝夕相处的民众便全完了,他也就挣不脱那片废墟兼坟场给他带来的良心折磨了。
他紧张思索的当儿,高老**又说:
“将军,此事关系重大,老……老朽是说,对韩将军您关系重大。这……这段县长能带兵打仗么?若是坏了23路军的名声,反倒让世人见笑您韩将军了!”
将军道: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带兵的!只要段县长愿干,必能干好!我韩培戈保证他用不了半年就会成为象模象样的团长!”
他无话可说了,在高老**和众绅耆名流告辞之后,象人质似的,被留在23路军司令部,当晚便接到了韩培戈将军亲笔签名的编建新三团的命令和一纸委任状;次日身着国军中校军装,和23路军司令部派下的少校参谋方向公,少校副官黾泽明同赴卸甲甸;五天以后,在377师围城部队机枪重炮的胁迫下,把一支由卸甲甸一千八百余名老少爷们组成的队伍拉出了县城。
卸甲甸事变至此结束。
他因这场事变,把县长的位子搞丢了,四十二岁从军,做了兵头,如今还要在马鞍山打什么阻击战。
这真他妈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