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站着的男童六狗被沉默、死寂、压抑的状态笼罩,下意识觉得畏惧,不敢再吭声。
仅有妇人拿着锅铲炒菜,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方鸿啊,坐下来吃点吧。”妇人像是往常一般的招呼,脸上没表情,仿佛麻木了,僵硬了,又摇头说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你在练武场已经吃过……以前啊,大力没去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跟你抢菜吃。”
“大力不在了。”
“你也不来了。”
“就剩六狗一个啦。”妇人端着饭菜喂男童,双目空洞,念念叨叨,吓得男童打了好几个哆嗦,尚且不懂哥哥大力死亡的意思。
少顷。
方鸿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回到木屋。
听闻王大力死讯,方鸿更明白武力的重要程度:“在大乾,万般皆下品,唯有武道高!”
方鸿收敛杂念。
运转劲道,催动气血,形成一圈一圈的周身轨迹。
不知不觉之间,气血继续渗透五脏六腑,如同火烧,渐渐灼热,越来越坚韧坚固。
下一刻又滋生清凉之意,像是炽热沙漠里喝了碗冰水,内脏一下子变得舒畅通透。
此为突破的征兆。
后天五层,内锻五脏,便是让气血融入五脏六腑:“武道到了这阶段,有点超凡脱俗的意思了……不过我体内气血相当雄厚,要完全融入五脏,扩散周身,铜皮铁骨,还得两三天时间。”
方鸿倒也不着急。
他坐石墩,再一次锤炼气血,心脏跳动如擂鼓。
……
屋外传来王三狗的声音,以及邻里们的义愤之言,安慰话语,方鸿推门而出,就看到王三狗满脸是血,身上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仿佛在地上滚来滚去,沾着泥土和草屑。
“这,又是什么情况。”
方鸿一头雾水,本想回屋,视若无睹。
但想到往日画面,又想到县衙之人说自己媲美武秀才。
低调行事,默默发育,不代表畏手畏脚。
“罢了,承你多年照顾,于情于理都不能冷眼旁观……若当无事发生,未免太没良心。”方鸿暗忖,走上前去,看了眼王三狗的身上伤势。
地上。
邻里闻声来。
王三狗抹了把脸上的血:“我儿不是被豹子咬死的!虎豹撕咬的伤口没那么细小!”
边上有人劝道:“再怎样,你也不能在周宅门口闹事啊。现在好了吧,银子没拿到,还被人乱棍打出。”
“真是倔脾气。”
“三狗啊,听叔公一句劝,收了主家给的赔偿银两,不要计较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事说的清楚。
周家来人,通知王大力死讯,叫其过去领尸首……周家小姐遣人寻找猎物,王大力与另一个丫鬟留在原地,遭几条豹子袭击,丫鬟护主心切,挡在前面,不幸惨死,王大力则是独自逃了,最终没逃过,被豹子咬死。
这种话,也许别人信,王三狗万万不信。
知子莫若父。
大力从来不怕虎豹豺狼。
他去到周宅侧门,看到儿子王大力的尸首,红着眼睛,检查一遍,就明白另有隐情,想要讨说法,情绪激动跟人争吵了起来,被周宅小厮们乱棍打出。
“不对吧?”
方鸿插了一句,道:“大力那孩子朴实憨厚,遇到虎豹豺狼,怎么可能会抛下周家小姐?惊惧之下,仓皇逃命,这个说法明显不对劲儿。”
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王三狗抓住方鸿手臂:“你也知道,大力不是那种人!不是的!”
“我知道。”方鸿把跪坐在地的王三狗扶起来。
按照王大力性格……只会幻想英雄救美的话本,得到周呈瑶倾心,从此私定终身,至死不渝,当一个周家赘婿。
跑路?根本没可能。
这种穷孩子,指望着翻身,真的会豁出命来。
附近的邻里村民看了看方鸿,摇头苦笑,何必讲出来,心里面明白就好,一位黑发老者咳嗽道:“主家愿意给你这个解释,就别再折腾……此事有内情,想来也差不离啦……听叔公的,收了银子,安稳过日子吧。”
“叔公,我不甘心啊!”王三狗咬牙捶地,嘶哑叫道:“我年年月月给主家耕地做事,从不偷懒,就图儿女有出息,大力是我的长子,好不容易才养大,等着他练武有成,传宗接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刘老头:“你要讨说法,你是后天四层的武人吗。”
后天四层的武人,才叫有身份,能得到一个公道。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王三狗满脸是血,看向身边盖着白布的大力,倒也认命了。
世道如此。
他能如何。
邻里们纷纷离去。
王三狗媳妇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大力旁边,脸贴脸,温柔抱起,哼着不知名儿歌。
“大力哥。”
男童六狗瞪了瞪眼睛,看着哥哥被野兽掏空内脏的尸体,似乎瞬间长大了懂事了。
“方鸿你先回去吧。”
擦了擦脸上的血,王三狗朝着方鸿沉声说道:“你好好练武,可别像大力这样,没啥本事跟主家小姐去打猎。”
他吸气,低下头,用力地抓着头发。
手臂手背,青筋暴露,仿佛要把头发扯下来。
少顷。
方鸿轻叹一声:“罢了,我替你去周家讨个说法吧。”